“吱——”
陳舊鐵門被拉開發出難聽尖銳慘叫,容淵聞聲瞥頭,詫異地望去,竟是白九川。少女未施粉黛,甩著幹凈清爽的黑馬尾走過來,白襯衫,黑褲子,好學生標配。細碎的金光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清澈明透,好像已經融于她后頭的暖黃光暈。
少年皺眉,背對著白九川坐起,兩只長腿搭在圍欄外,這個動作令他幹瘦的身子岌岌可危,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風吹下去。
“你要跳下去么?”
冷而清亮的聲音響起,他回頭望一眼,銀色桃花耳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說不準哦。”他惡劣地笑著,故意嚇唬她,“我要是現在跳下去,你說你會不會被當成殺人犯。”
“待會兒跳,一定要記得腦袋先著地。腦漿迸裂,和鮮血泥土混在一起,讓所有人嘲笑你的慘狀算你幸運。一旦你其他地方先著地,摔個半身不遂高位截癱,可沒人養你。”
顯然是想象到那種慘狀,少年的臉黑下去。
白九川不著痕跡靠近,“不想死就趕緊下來。”
少年察覺,快速往后退一點,一個踉蹌整個人險些翻下去,白九川的被嚇得大氣不敢喘,面上還是無動于衷。
少年看著她,突然歪了歪頭,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你擔心我?”
白九川看著他不說話。
她在計算用武力把他拉下來教訓一頓計劃成功的概率。
這一世容淵是自殘癥候群患者——從自殘中獲取變—態快感,作為人生唯一慰藉。
三歲與母親一起發生車禍,母親為護他而死,父親從此待他也不再親近。五歲他有了后娘白韻,也就有了后爹,尤其是后娘還帶來一個暖心小棉襖,白雅楠。母女很快完全籠絡住容淵父親容松的心,容淵成了容家連保姆都可以欺負的小可憐。穿不暖,吃不飽,身上還總是帶著淤青傷痕。容松看到了,卻視而不見。
他有多么愛亡妻,就有多么厭惡這個孩子。
這樣,那對母女還不放過容淵。容淵畢竟是容松親生的,她們想要容家的全部財產,一分一毫都不想差。一個接一個的小計謀,使得容淵成了所有人眼里不學無術凈做一些雞鳴狗盜的下作事的小混混。在容淵被所有人疏遠的時候,白雅楠接近了他。心思單純的容淵很開心,一個月后,意圖猥—褻幼妹的惡名令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老鼠,也讓他被容松徹底趕出家門。
多方壓力唾罵令他總是只有借助自殘甚至自殺才能獲得短暫的快樂,卻又在最后關頭猶豫不決——他到底還是想活著。
白九川是容淵班級的班長,a市市—委—書—記白書遠獨女,容淵曾經的未婚妻。容淵的母親與白九川的母親手帕交一場,雙雙早亡,兩個訂了娃娃親的孩子境遇卻大不相同。被白雅楠挑唆的白九川在家里哭了整整三天,才將這個婚約取消。隔日,容淵爬上這個天臺。
他最終死在一中樓下。這一天的整兩點鐘。兩點鐘是他母親去世的時間。
容淵心愿很簡單,就是好好活著。他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罪名會粘到他的身上,飛來橫禍,躲躲不過,避避不了。白九川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少年長腿還在晃蕩著,見她沉默嘖了聲,不再看她,轉而望向遙遠湛藍的天空。
“下來吧。”
“嗯?”
他沒有回頭,淡淡的鼻音傳過來,像是羽毛撓在白九川的心頭。
“我擔心你。”
晃蕩著的長腿一滯,他合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子一樣在眼瞼落下淡淡陰影。
“別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