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箱子里装着的是一些重要证件和资料，艾诺诺把手从侧面的缝隙中伸进去，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小存折来，这是她的全部家当，这些年来她打零工做家教还有奖学金的钱都在里面了，她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嘴角不禁露出一个苦笑，她攒了四年的小金库，打掉这个孩子是够了，可是想养大一个孩子，仍然是杯水车薪。
  
  把存折又放回原位，艾诺诺重新将箱子上了锁收好，刚推上抽屉，电话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妈妈，她有些紧张，调节了下情绪才接起电话，“喂，妈。”
  
  “诺诺啊，怎么半天才接电话？”也许是心情很好，艾妈妈说的是质问的话，语气却很亲昵。
  
  “刚在整理东西呢，没腾出手来。”
  
  “要毕业答辩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很累？”艾妈妈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关心，艾诺诺听得眼眶有些热，“哪里有那么累，我早就准备好了。倒是妈你，最近身体可还好？”
  
  电话那边笑起来，“傻孩子净瞎操心，我好的很，每天早晨都坚持起来锻炼，对了，你猜前几天我遇到谁了？”
  
  “这么开心，肯定是多年没见的好朋友。”艾诺诺猜测。
  
  “还真让你猜对了，你还记得你徐阿姨吧，小时候总给你买棒棒糖那个。”
  
  “有点印象。”她记得那是个很漂亮的阿姨，好像是离了婚带着个儿子，就住她家隔壁，因为人长得好看又温柔，小时候她很喜欢往她家里跑，后来她再婚，就搬走了再没有见过，一晃，也十几年了。
  
  “你不知道有多巧，她丈夫刚吊任到咱们市，她也跟着回来了，我听她说她家小泽也在A市读书，今年研究生毕业……”
  
  听着老妈絮絮叨叨，艾诺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你小时候你徐阿姨就喜欢你，她的意思，反正你们也在一个城市，抽个时间见一面好了，以后也方便互相照顾。”
  
  这是变相的相亲了，艾诺诺有些头疼，如果是以前，她或许就顺着妈妈的意思了，可是现在……她揉了揉太阳穴，“妈，我还小，等几年再说吧。”
  
  “诺诺啊，”艾妈妈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现在爱情什么的都不靠谱，妈知道你还年轻，总想搞自由恋爱，可是，妈也是自由恋爱，结局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妈不想你走妈的老路，妈仔细考虑过了，安泽那孩子挺好，人稳重，而且有责任心，那么点大就知道照顾母亲，你们要是能成，就算没什么感情，他也不会对不起你，再说，你徐阿姨那么喜欢你，也不会给你一点气受，没有比这更好的人家了。”
  
  艾诺诺想到那个人前特别乖巧却总在没人的时候拉她辫子的小哥哥，觉得头更疼了，“现在快毕业了，都挺忙的，这事等毕业了再说吧。”
  
  艾妈妈却不肯放过她，“你放心，如果真不好，妈也不会强迫你，这样吧，正好我准备这几天去看看你，你徐阿姨也有东西要捎给儿子，到时候让小泽来接我，我先把把关，要是还不错，就让他送我去你们学校，咱们一起吃个饭，要是不行，那就算了。”
  
  不论艾诺诺怎么说，艾妈妈过几天来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挂了电话，艾诺诺往椅子里一瘫，觉得这情况实在糟糕透了，这边怀孕的事情还没想好解决办法，那边老妈就整出个相亲来，艾诺诺从床上拿下个抱枕抱在怀里，把脸埋进了那一团柔软，她现在多希望自己是只鸵鸟，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只要把脑袋扎进沙子里，就可以当天下太平了。
  
  纠结了一晚上，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要熄灯了，老四仍然没有回来，她打了水洗漱完，想了想，还是给老四留了门，自己上床睡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太累了还是因为有心事，艾诺诺一直睡得不太他是，半夜里迷迷糊糊醒过来，屋子里一片黑暗，卫生间的门却开了一线，有些许光线从缝隙处流泻出来，她翻了个身，突然听到卫生间有呕吐声传来，是老四回来了。
  
  老四又出去喝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艾诺诺有些于心不忍，耗费了最美好的青春付出了最真诚的爱恋，最后却只换得这样一个结果，而那罪魁祸首，或许正隐在哪个角落里看笑话呢。想了想，艾诺诺还是下了床，踢踏着拖鞋倒了杯温水，端着进了卫生间。
  
  此时老四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正在冲水，刚直起身子就见到一杯温水递了过来，“漱漱口吧，嘴里有味道会睡不好的。”是寝室里老三艾诺诺的声音，她盯着那杯水看了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缓慢地，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般的漱了口。
  
  “早点睡吧。”艾诺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她没谈过恋爱，没办法感同身受，她伸出手去拿空掉的杯子，却被老四一把抓住，她抓得很紧，艾诺诺觉得有些疼，正犹豫着要不要缩回手，却被突然落在手背上的湿润烫了一下，一滴，两滴，三滴……寂静的夜里，就连眼泪滴落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诺诺，你说，我哪里对他不好了？”她问，更多地却像是自言自语，“别人都是男朋友照顾女朋友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不舍得，从来不让他在楼下一等就是办小时，也不让他刮风下雨的天气给我送饭，甚至那次他感冒发烧不肯去医院，我顶着大雨跑出半个A城去买他最爱喝的鱼片粥，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了？甚至，甚至……”她渐渐有些泣不成声，“我还为了他，为了他，堕过两次胎……”她再也说不下去，狭小的空间里，只余她痛苦的哭泣声。
  
  艾诺诺觉得，有什么湿湿的热热的东西，从自己的眼眶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