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忐忑不安的许天奇敲开了叶家的大门。上次来时,路口的小花坛蔷薇盛开,这回路过,艳红的花朵早已凋谢殆尽。他很惆怅。花无百日红,万一哪天叶之荫琢磨起自己的缺点……不行,打起精神来啊,许天奇内心一个小人在摇旗呐喊,阿荫肯定原谅你了!前方还有一场硬仗,不能先失了己方士气——门开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中年女子扎着围裙,大约是叶家雇的钟点工或者保姆,一见门口杵着个穿军服的alpha,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道,“您是许先生吧?”“是,是。”许天奇点头如鸡啄米,以往小八爱迎门,他朝客厅窥探,小声问道,“那个……”这时走出个人来,脸黑的堪比包公,许天奇头皮一紧,哎哟,上来就是块硬骨头啊,便抢抓先机,笑呵呵打招呼道,“阿,澜。”他从来不用如此亲热的称呼——叶之澜胡子拉碴的,眼睛里血丝密布,估计得有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许天奇笑,他也笑,只是笑的格外阴狠,“你居然活着回来了啊?”“呵呵,为了阿荫和大豌豆,我死了,变成鬼也得回来。”许天奇话说出口,才发觉事情不对。明明打定主意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但他与叶之荫谈恋爱开始这位弟弟便不断从中作梗,他委实态度软不下来。“我看你四肢肋条都断了,就舌头还完好无损。”“……阿荫呢?”“你还有脸来我家!”“……我来找阿荫,我是来认错的。”“认错?可笑至极,你差点害死我哥——”“我知道,所以我来……”认识到错误的许天奇忍气吞声,压着火气,任叶之澜将他骂成一团渣,也绝不敢再顶撞一句。可惜叶之澜越说越过分,手里捏着一卷报纸,姿态仿佛拿着一把利刃,准备随时戳他几刀泄愤,“你就不能干净利索地滚出我哥的生活?”叶之澜报纸一挥,“你给我……”“阿澜,”叫兰姐的保姆方才见二人情势不对,早溜了去通风报信。叶绍华不在家,发声的是林慕。几个月来,她苍老许多,头发花白大半,“你怎么能这样不礼貌。”林慕叹息,漆黑的眼睛看一看许天奇,微微颔首,“小许,你出院了。”“是,是的。”许天奇心脏狂跳,他不实在无颜面对这位慈祥的母亲,可既然来了,就没有退却的道理,低下头,沉声道,“我是来道歉的。”“滚!”叶之澜犹自愤愤不已,林慕面色不豫,斥责道,“不许骂人!”“妈!”“小许来了,就是客,”林慕不满地瞥儿子一眼,“都先进去,坐下喝杯茶。”“阿荫今天不舒服,昨夜大豌豆……”提到孙儿,林慕露出一个笑容,“大豌豆闹腾一宿,早上才好些。他累的不行,就睡下了。”“啊,是吗。”许天奇心里一抽,站起来朝楼上张望,“他——”“他没事。孩子闹腾点,好。之前,没什么动静,大夫说长的弱,比一般的胎儿小了两三周。我们全家愁得要命,幸好,”她点点头,“你回来了。”“都是我的错。”许天奇黯然道,“我不是个东西。”“你他妈连狗不如,”叶之澜啐道,林慕这次真正生气了,神色严厉,“阿澜,你怎么越说越过分!”“我过分还是他过分啊?妈,”叶之澜气咻咻的,指着许天奇的鼻子,“他骗哥哥,害得他差点,还有大豌豆……我恨不能宰了你!”“要是能杀了自己,我早就这样做了。”许天奇抬起脸,直率地看向叶之澜,“我昏迷的时候,不止一次想,对阿荫做了那样的事情,不如就这么放弃,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叶之澜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想认认真真地弥补犯下的过错。”“光说就有用啊!我哥受过的罪,你替他来一遍?!”“我替不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不让阿荫再受苦。”许天奇道,他转向林慕,诚恳道,“事到如今,您要是骂我打我,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我对阿荫是真心的,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机会,我给不了你。”林慕摇摇头,轻声道,“能给你机会的,唯有阿荫。许天奇,我身为母亲,”她顿了一顿,“活到这个岁数,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待他,两个人和和气气过日子,我们当老人的,也就能安心了。”许天奇握紧了拳头,“我会的。”叶之荫睡得很沉。大豌豆这几天略有烦躁,尤其是昨天夜里,一直不停翻滚。别生气了,他在睡梦里安抚着他的孩子,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你父亲就能出院,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他来家里……——好暖和。叶之荫舒服地蜷起身体,他被什么人拥住了,是被子吧?和上次一样的美妙梦境。有人在抚摸他的脸颊,那应该是小八,这调皮的猫儿。叶之荫嘴角噙着一缕笑意,他太累了,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道,“乖……”“嗯。”有个满含笑意的声音回答他,“好好睡。还有,我爱你。”过了不知多久,醒来时,一室温暖的空气里,有些许熟悉的味道。叶之荫晃晃头,浑身懒洋洋的,小八果然窝在枕边,幸福地打着呼。他抚摸着猫咪细滑柔顺的长毛,这时,门悄悄地开了,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想起来,“饿了吗?”叶之荫愣住了。他尚未完全清醒,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做梦。“不是说大后天才……”心里一阵悸动,“怎么这样快?”“因为,”许天奇系着围裙,露出唯一的酒窝,“我想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