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看雉七滿頭大汗卻堅持在大太陽下比劃招式,便招呼她過來喝水。
雉七走到回廊下,拿起晾在一旁的汗巾擦臉。
他斜靠在廊柱上,提起茶壺把茶盞斟滿茶,又遞了茶盞過去:“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做什麼?反正也不能修煉法術。”
雉七一口氣喝光茶:“我有要做的事,能變強一點是一點。”
長琴再問是什麼事,她便抿著嘴不肯再說。
長琴故意調笑著問:“難道是為了心上人?”
雉七目光就有些閃爍,沈默片刻,搖了搖頭:“沒有。”阿儺叫她不要喜歡他,所以她沒有喜歡阿儺。因為是朋友,有點在意,僅此而已。
長琴沒有硬逼著她承認的意思,便由著她走回庭院。
他對阿儺一點都不擔心。
阿儺初世為人時就舍棄了跟炎君的姻緣,修成正果之後更不曾與炎君有過什麼糾葛。過了這許多年,長琴不覺得他還會對炎君存在情情愛愛的心思。
他擔心的是雉七。
他怕雉七跟炎君一樣一頭栽進去,再也爬不出來。
想試探,又不敢試探。雉七說沒有,他就當成沒有。
又過了幾日,曜華終是醒了。
長琴也不管曜華狀況如何,支開了雉七,朝他面前一坐,開門見山道:“我還以為你有多神通廣大,沒想到還是比阿儺慢了一步。”
曜華披著外衣靠在床頭,他臉色不大好,五官越發顯得清雋。
雉七在大荒山這事本身就很不對勁,三界里那麼多地方,怎麼偏偏就掉那兒了?被阿儺找到,也不是說不通,可蹊蹺的是,阿儺把阿莠的封印解了。雉七還在阿莠那兒吃足了苦頭。
曜華都不用細想就知道曜靜肯定在里面動了心思。只是畢竟是親兄弟,雉七也送到手上了,他不予跟曜靜錙銖必較,也沒打算跟長琴挑明,故而他沒接長琴的話茬:“教她識字了麼?”
長琴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此時有仙娥奉上湯藥。曜華接過來,曜靜的湯藥聞著沒什麼味道,入口卻苦澀無比。他吹散熱氣,一口一口把藥汁抿下:“人間有句話叫做‘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炎君自己不怎麼樣,對你到沒少花心思。”炎君身居真神位,卻領著天庭將士的餉,一條小命都差點搭進去,實在算不得出類拔萃。
仙娥收起藥碗,又悄然退下。
“我不需要她成器,也不需要她聞道。”長琴真是很佩服曜華,明明最不把炎君當回事,卻還能做出一副“我都是為她好”的姿態來,“我能護住她。”
“你真能護早該在她隨我回玉清府時就攔下她。”曜華嘲諷地笑了笑,“你到底還是覺得我更能護著她一些,是也不是?”
長琴被戳中了痛處,倒不急著發作,從門口望出去,注視著庭院里的花木:“我那時錯以為你會念在舊日情分上善待她。把你想得過於慈悲,確實是我的不是。”
曜華對這種毫無意義的口頭挑釁一點興趣也沒有:“你若真為雉七著想,就該幫她修補元神才對。”
視線里飄過眼熟的衣料,長琴手指一撚,下了個結界掩去門外偷聽者的氣息:“補好了好讓你再推她去送死嗎?”他直視著曜華,“不知真王知不知道,凡是入過天庭神兵庫的器物,都會標上天族印記,并登記在冊。如若神器遺失或被偷盜,便可憑借印記追尋蹤跡。倘若神器被毀,那印記也會自行消失。”
“玉清府一役後,原以為盤古斧早該毀在真王手中,不曾想其印記還在神兵冊上。故而天帝命我確認盤古斧下落。印記引著我來了蓬萊望月閣。我若猜得不錯,你應是以身結界,將斧封在體內,以修為壓制。”長琴十指交叉,“我上蓬萊,一是陪著我娘求見你,二是看著盤古斧,以防生變。”
曜華漫不經心地聽著,沒有嘴的意思。
“你怕有朝一日你會壓不住它,屆時三界生靈涂炭,所以要留一條後路。”長琴垂下眼眸,“雉七就是你的後路。”
他查證了許多事。當所有線索放在一起,所得到的結論,讓他幾乎不忍讓雉七知道,可又不能不讓她知道。
“你要我補雉七元神,無非為了她能修道。她一旦飛升,法力深不可測,或能阻擋盤古斧。就算不能,雉七若出手,你知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甚至,你把阿儺尊者都算上了,所以才讓他先找到雉七。”
曜華想重黎跟滄落在智力上都沒有很出眾,生了個兒子腦子卻挺靈光,猜得八九不離十。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也沒想藏著掖著:“阿儺的事不在我預料中。”
長琴走出房門的時候,雉七正坐在拐角處發呆,他順手就把她撈走了。
走出老遠,雉七倒先開口了:“你認識阿儺?”
長琴停下來,瞇著眼看她:“認識怎麼樣,不認識又怎麼樣?”
“你能不能讓我見他一面?”跟上次求曜華幫忙時顧慮再三不同,雉七對長琴很開得了口。
長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你怎麼不去求曜華?”
“他說要幫我,可是他身體好像不怎麼好,我不好意思提。”
長琴嘆了口氣,真想敲開她腦袋看看里面裝著什麼:“你是聾了嗎?他待你好是為了利用你,你管他身體好不好?”
“你說他把我當成他的退路。”雉七并不避閃他的視線,“可是你不知道我跟他相處的時間連跟你在一起的一半都沒有。我雖然是妖,但也講究義氣。他信我,我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面色堅毅,瞳眸炯炯有神,活像是遇到了知己。
長琴轉身就走。
炎君對曜華言聽計從,他還能理解。可雉七自己都說了,他們相處甚短,她卻還對曜華這麼死心塌地,他真的無話可說。